勇气、目标和生活
在美国乃至世界各地爆发BLM（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的今天重读哈珀·李的经典小说《杀死一只知更鸟》，小说对于美国社会的种族歧视问题的鞭辟以及对公平正义的赞美和期许是显而易见的。可能由于最近已经看过了太多关于种族歧视问题的陈词滥调，或是由于这一次重读这部经典是女儿学校举办的“亲子共读”活动，我从书里看到的更多是主人公阿蒂克斯给予他的孩子们的爱和成长教育。
阿蒂克斯受命担任黑人汤姆·鲁滨逊的辩护律师引起了镇上很多人的非议，他的孩子们也因此承受了许多压力，儿子杰姆为此和患有重病的杜博斯太太发生了冲突，阿蒂克斯要儿子去为杜博斯太太读书作为惩罚。当杜博斯太太去世之后，阿蒂克斯向杰姆道出了此举的原因：杜博斯太太由于长期使用吗啡止痛而染有毒瘾，但临死前决心戒掉毒瘾还自己一个“清白”，让杰姆为她读书是希望帮助她转移注意力尽量减轻毒瘾发作时的痛苦。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动机——“我想让你从她身上学些东西——我想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勇敢，而不要错误地认为一个人手握枪支就是勇敢。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
读到这段，我也不由得对保守顽固的杜博斯太太肃然起敬——在大多数人看来，在生命仅余的几个月里承受疾病和毒瘾的双重折磨有什么意义呢？然而杜博斯太太的回答是：生命是属于她自己的，她对自己人生的定义和规划是“要干干净净离开这个世界，不欠任何人，不依赖任何东西”。最后在这场与命运的搏斗中她没有输，她在死前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她带着这抗争的经历和得偿所愿的满足感离开人世，她赢了。
我以为，杜博斯太太能如此的勇敢，是因为确定自己生命所剩不多后看透了生命的本质，找到了自己生命的目标。任何人离开世界时将都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物质，假若仍有灵魂的存在，那么人生的经历和记忆将是这个灵魂唯一可以保留的了；我更相信不会有脱离于生命体之外的灵魂存在，生活本身就是唯一可以为生命赋予意义的载体。所以除了在一息尚存的时间里充实我们的生活实现我们的目标之外，对于生命我们别无出路。没有目标的愚勇叫“鲁莽”或者“冲动”，在更强大的力量面前它会被击得粉碎；真正可以让人面对巨大困难和连番打击仍百折不挠的是对生活目标执着追求的信念，那是真正的勇气。只要每一次的冲击能趋近目标一小步、或者只是让下一次前进的阻力更小一点、甚至只是能更好地观察前面的障碍一点点，便已有价值。我很希望我的孩子在学习中能刻苦钻研（这是学习好的不二法门）、在生活中能愈挫愈奋，现在我知道，与其跟她唠叨“勇敢”，不如教会她寻找奋斗的目标。
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生活的真相是它不可能是一帆风顺、万事如意的。其实生命从它到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并不是随你自己的意愿，它的离去同样是你无法抗拒的。然而，生命也是慷慨的，从懂事到死亡中间的这一段生命，你有完全的自主权，当你像杜博斯太太那样躺在床上面对死亡的时候，是输是赢，你说了算，而且你骗不了自己。
